0元免费学的坑，你跳了多少？

互联网教育诞生以来，出现了“0元学”等营销形式，即相关教育机构承诺用户先行缴纳学费，按要求学习课程并完成规定天数的打卡，可以返还学费。近日，山东的冯女士向南都记者报料，其为5岁的孩子买了一款“0元学”课程并按相关要求完成打卡任务后申请返现遭拒，并没有实现所谓的“0元”学习。南都记者调查了解到，作为一种“互联网玩法”，“0元学”可以吸引用户、提高用户粘性，还可能借此对课程形成病毒式推广。此外，还有专门的“推课平台”承接“0元学”课程广告发布、问题解答的业务。有推课平台负责人向南都记者形容，推课平台和课程方，是“电商平台和商品的关系”。“0元学”的噱头之下，存在无法返现等风险。北京民办教育协会副会长马学雷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0元学”打卡活动这种模式本身没有问题，规则和制度上是否有漏洞，还需要看各家平台的操作。他提醒称，教育行业的发展趋向于规范、诚信，有关部门也在加强监管，如果坑骗消费者，企业和行业将会受到严厉的监管和惩处。

事发

完成“0元学”课程打卡任务

遇“新规”无法提现？

“目前有许多少儿早教网课在推广‘0元学’活动，受疫情影响，家长们不能送孩子去幼儿园，许多人都选择购课在家给孩子启蒙，我也是其中之一。”山东的冯女士告诉南都记者，2月，她通过“海底小纵队学英语”的官方微信群为孩子购买了998元的“0元学”半年的网上课程。

其购买页面中载明，150天内成功打卡138天即可返现，7月31日统计打卡成功用户数据，10个工作日内返现。冯女士表示，当时其在购买课程后与售课方老师沟通，对方也承认无其他要求，“只要打卡成功就可以”。7月30日，冯女士按要求完成了138天打卡，10天后，被海底小纵队学英语方面以“代打卡”为由拒绝返现。冯女士提供的截图显示，在审核过程中海底小纵队学英语发现，“您至少有26课不是孩子本人打卡。”

“7月31日我才知道需要进行审核。8月10日左右，审核结果显示不通过。26课中确实有一些是没有孩子声音的，因为孩子比较小，有些地方他跟不上。既然有这个设定（一定要有孩子声音）的话，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呢？”冯女士说，课程方这一理由与其在购买课程时询问售课方老师所了解的要求并不一致，和她有同样情况的家长不少。

另一名家长向南都记者表示，“我们其实并没有代打的意识。我孩子刚开始学的时候不会开口，前一两周我就有帮孩子读。页面显示‘成功打卡’我就认为打卡成功。”

针对众多家长的质疑，8月12日，“海底小纵队学英语”公众号公布了第一批半年课1000名家长成功返现的名单，并表示对该次活动有异议的家长可以进行申诉。次日，该微信公众号又发出一则《打卡0元学申诉进展和规则公示》，其中解释称，未给孩子学习，但仍然进行打卡操作的行为视为代打卡。并称，自从“0元学”活动以来，其一直公开宣称不能由家长代打卡。

“海底小纵队学英语”还表示，2020年9月1日之前，放宽审核条件。在9月1日之前所有参加“0元学”活动的用户，包括半年课、一年课、两年课等全部用户，打卡判定适用于最低规则，涉及发音的课程中只要有自己孩子发音就可以。

冯女士表示，对于上述公告，她并不认同，“买课的时候并没有跟我们说必须有孩子声音。”她表示，8月12日她就开始申诉，但是目前还没有结果。

争议

课程方追究“代打卡”

曾有机构承认故意刁难用户

是否在家长购课时明确打卡及返现的具体规则，是此次争议的焦点。海底小纵队学英语方面曾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打卡规则在活动上线前就告知了合作平台方，明确要求不允许家长代打卡，但有合作平台并未按要求执行，导致一些家长被误导。

对此，“海底小纵队学英语”有关负责人向南都记者表示，“现在是极少数不遵守规则、没有领取到返现的用户或者代打卡严重的用户，在各种渠道引导其他用户进行非理性投诉。我们已经进行了证据采集、公正，并且联合最专业的律所评估我们的损失，然后按照合同和法律进行追责，无论是机构还是个人。”其还表示，有些家长单纯为了薅走礼品为孩子“代打卡”，这种现象“很严重”。

问及“海底小纵队学英语”的“0元学”活动的设计是否存在规则上的漏洞，“海底小纵队学英语”是否有尽到向消费者明确相关规则的义务，其未予回应。

南都记者注意到，出现“0元学”争议的并非“海底小纵队学英语”一家。公开报道显示，近几个月以来，“七彩熊绘本”“比巴”“大塘小鱼”等与儿童教育相关的“0元学课程”也曾被家长投诉无法顺利返现，投诉内容涉及虚假宣传、随意更改打卡规则、打卡难度提高等。

据7月16日媒体的一则报道，“七彩熊绘本”创始人坦承，“七彩熊绘本”的确存在故意刁难用户、使其无法成功打卡的做法。

“0元学”是互联网教育诞生以来的一种普遍的营销形式。用户先行缴纳几十到几千元不等的学费，按要求学习课程完成规定天数的打卡，学完后可以返还学费。作为一种“互联网玩法”，“0元学”可以吸引用户、提高用户粘性，还可能借此对课程形成病毒式推广。

一名儿童教育课程领域的业内人士向南都记者介绍，疫情发生后，不少在线教育公司响应“停课不停学”号召，推出了打卡0元学的活动。近期，部分购买了半年期课程的用户的打卡时间结束，随之涌现大量相关投诉。

“对企业来说，‘0元打卡’活动是一种快速获客的渠道。但一些机构可能发现，他们没有办法通过‘0元学’活动把新用户转化成后续的更高价课程的付费用户。此外，部分机构很可能没有预计到家长会对打卡这件事如此坚持。”上述业内人士表示。

推手

平台与课程方分成

存在选品质量风险

南都记者了解到，上述儿童课程0元学活动背后，不乏课程推广平台（即“推课平台”）的推动。

据了解，这些儿童在线教育课程大多在各推课平台进行推广，平台抽取课程方的佣金。推课平台还会招募课程“推广员”，推广员负责发布广告、解答问题等，客户购买课程后，平台会付给推广员提成。有推课平台的有关负责人向南都记者形容，推课平台和课程方，是“电商平台和商品的关系”。

“七彩熊绘本”创始人曾对媒体表示，“七彩熊绘本”原先一直免费对用户开放，后来渠道商，即课程推广方找上门来，介绍了0元学活动的种种好处。其表示，该渠道商称活动返现率不会超过20%，还拿走了95%的销售分成，导致“七彩熊绘本”后续返现能力不足。

课程方出现争议，推广方作何回应？

南都记者注意到，“七彩熊绘本”遭投诉后，包括“虎妈心选”、“爸妈严选好课”在内的推课平台曾公开声明称愿意承担责任。“虎妈心选”表示，虽然事件主因在“七彩熊绘本”，但是“虎妈心选”在选品问题上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给予所有学员100%原路退款。“爸妈严选好课”则表示，决定倾尽平台全力，独立出资300万元给用户发放补偿金和赠课。

某推课平台的有关负责人向南都记者表示，课程方遭到消费者投诉，其“也是受害者”。平台斥资为消费者“兜底”，实属无奈之举。他称，推广费用的很大一部分都给到了推广员，平台只拿到了一部分的推广费。如果今后课程出现问题，责任都由平台承担，平台只能“关门”。

规范

多个“0元学”活动停止

已有在线教育机构被约谈

遭到大量投诉的儿童课程“0元学”打卡活动，正在规范之中。有推课平台负责人告诉南都记者，8月该平台已经下架了几乎所有的0元学课程，“风险太高，我们要对用户负责。”“海底小纵队学英语”有关负责人告诉南都记者，已经停止全部“0元学”促销活动。以后对此类活动“会持高度谨慎态度”。

南都记者进一步了解发现，已有公司因“打卡0元学”活动相关的违规操作被问责。

9月2日，北京市教育委员会通报称，近期，北京渔塘软件科技有限公司旗下产品“大塘小鱼”App以课程“笃局”，打卡返“笃金”（现金）等方式开展营销活动，诱导家长购买课程，但活动开始后，公司未征得家长同意强制关停账号，引发大量投诉。

8月28日，北京市教委会同市委网信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联合约谈北京渔塘软件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针对其存在的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问题，责令该机构网站、App和公众号自行暂停更新14天，立即全面整改。

北京民办教育协会副会长马学雷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0元学”打卡活动这种模式本身没有问题，规则和制度上是否有漏洞，还需要看各家平台的操作。要提醒平台的是，教育行业的发展趋向于规范、诚信，有关部门也在加强监管，如果坑骗消费者，会给企业和行业招致严厉的监管和打击。

“一个行业或者是一个商业模式的健康发展，有赖于市场经济社会民事交往主体要遵循最基本的原则——诚信意识、契约精神，以及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的原则。从商家到消费者，都应该本着踏实的原则做好自己的本分，否则会产生很多隐患。很好的一个模式，如果说被玩坏了，对大家都不利。”马学雷说。

出品：南都新业态法治研究中心

采写：南都记者 吴佳灵 实习生 郭美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