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祭祀坑”陆续进入器物层发掘阶段,专家期待更多“惊喜”
3号坑象牙层下应还有其他器物层

三星堆3号“祭祀坑”器物露头。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

具有人类形象特征的青铜器出土。 新华社发

考古人员身穿防护服在发掘舱内工作。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
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祭祀区重启发掘。其中,由上海大学与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共同负责的3号坑,发掘进度最快,出土文物最丰。
3月24日,参与3号坑发掘的上海大学文学院历史系主任、特聘教授徐坚在接受南都记者专访时说,目前坑内器物层的清理和提取工作才刚开始。参照与3号坑高度近似的2号坑情况,不同种类的器物很有可能分层埋藏,揭开表面的象牙层后,下面应该还存在其他器物层。
特制遥控镜头首度公开呈现发掘实时画面
“作为中国特色考古学的前沿阵地,三星堆‘祭祀坑’新一轮发掘有很高的科技含金量。各类文物保护、科技考古手段被第一时间应用于现场。”徐坚向南都记者介绍。
在央视直播节目中,特制的遥控镜头首度公开呈现了三星堆考古发掘现场的实时画面。观众注意到,各个“祭祀坑”均被笼罩在四面透明的考古发掘舱中,工作人员均穿着全套防护装备,有的还俯身趴在文物层上方的工作平台上,伸出双手进行清理作业;距离发掘现场不远处,可见多台分析仪器随时待命。这一切,都跟传统印象中的“田野工作”有很大不同。
徐坚说,实际上在整个三星堆“祭祀坑”遗址上,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已搭建永久性“考古棚”,发掘舱在考古棚内。搭建发掘舱,是为了营造恒温、恒湿的保护环境;考古人员在“入坑”前,必须正确穿着防护服,戴上口罩、头套和鞋套,为的是尽可能避免样本“污染”;3号坑所在的发掘舱中,安装了集成发掘平台和多功能发掘操作系统,待发掘工作推进到一定阶段,可供考古人员悬空在文物上方,而无需脚踩坑底,以期最大限度地保护遗址和文物安全。
“现场几乎没有一把土被随意扔掉”
不仅如此,考古棚还“内置”了现场保护平台,其中包括应急检测分析室,以及无机质文物(出土金器、青铜器、玉石器等)、有机质文物(丝织品、象牙等)对应的应急保护室。只要经过十几米的步行距离,就可以将出土器物送至现场保护平台,第一时间进行检测分析。这样的设置,相当于把实验室“前推”到了考古发掘现场,从而实现考古发掘、系统科学研究与现场及时保护的有机结合。
另一件引起公众关注的“考古黑科技”是三维扫描与精准定位——学名是“载波相位差分技术”。徐坚介绍,考古工作的终极目标是尽可能全面地保存和复原历史信息,考古工作者绝不忍心遗漏任何一点线索,因此“现场几乎没有一把土被随意扔掉”。每一袋填土、每一件文物“出坑”时,工作人员都会采用定位系统,精确记录下它的出土位置信息,并当场生成二维码“身份证”,然后再按照需要移送到不同的实验室。
徐坚说,这些检验结果一方面可以对文物保护方案的选择提供科学依据,另一方面也会介入多学科的学术研究,比如通过孢粉和植硅体分析结果,可以直观地复原三星堆“祭祀坑”形成年代的地貌特征、植被情况和气温气候;通过检测象牙中的锶同位素,就可以断定它们的来源。
“丰富中国文明‘多元一体’格局的契机”
此次重启三星堆发掘,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共联合了国内30多家科研机构和高校,目前约有100名专业考古人员参与其中。上海大学作为主要合作方之一,去年秋季就已派考古师生进驻三星堆遗址,今年1月9日正式动土发掘。
经过两个多月紧张有序的工作,长约5.5米、宽约2.5米的3号坑逐渐露出全貌。3月16日,所有填土清理完毕,3号坑器物层被整体揭开,坑底堆叠的遗物,保守估计有青铜器109件、象牙127根、玉石器8件,是目前6个“祭祀坑”中,出土器物最丰富的一座。
在徐坚看来,3号坑内器物的丰富程度不亚于1986年发掘的2号坑。两者在规模、埋藏特征等方面高度近似,但是在器类、器型和器物组合上又独具特色,这有助于人们认识到,器物坑不是特殊事件的结果,三星堆的仪式活动持久而多元。
与30多年前的发掘相比,此次发掘不再仅仅满足于静态意义上的发现宝物,而是希望利用种种技术手段和理论模型,动态地复原制度意义上和行为意义上的埋藏过程。“这不仅仅是接触独特的古代巴蜀文明的契机,也是丰富中国文明‘多元一体’格局的契机。”
徐坚向南都记者介绍,目前3号坑器物层的清理和提取工作刚刚开始,虽然有的角落已经见到生土,但是其他位置还有一定的深度。而且参照2号坑的埋藏情况,器物埋藏是分层的,揭开表面的象牙层后,下面应该还存在其他的器物层。“随后还有什么发现不易预测,有待于未来几个月的持续工作。”
体现古蜀对中原青铜文明的吸收与改造
3月23日,三星堆遗址3号坑发掘负责人、上海大学文学院讲师徐斐宏向南都记者介绍,2019年,四川省文物考古工作者勘探时无意碰上了3号坑的西北角,试掘发现一件青铜大口尊,揭开了此次“再惊天下”的考古发掘之序幕。
徐斐宏表示,刚刚揭开的时候,3号坑内象牙上的光泽、釉质感都仍在,被马上进行保湿处理。
今年3月16日,填土发掘完毕,3号坑器物层整体被揭开进行扫描时,现场团队才第一次看见整坑的全貌。
“那个场面很震撼。满坑的象牙和青铜器交错层叠,特别是青铜器,对古蜀人来说是最珍贵的器物,大量地掩埋在坑内,世所罕见。只要在现场,就能感受到那种冲击。”徐斐宏表示,目前对此次发掘成果的消化才刚刚开始,其中器物体现了古蜀人对中原青铜文明的吸收与改造,无疑有助于回答一些关于三星堆的基本问题,朝着历史的真实再近一步。
徐斐宏说,发掘难点在于细致地判断填土的倾倒方式,以及合理规划器物层的清理方式与顺序。3号坑接下来的主要工作是提取象牙和青铜器,发掘团队配合文保团队展开工作。器物提取的顺序以及记录工作由发掘团队负责,而提取的技术等方面由文保方面来负责,目前这个阶段以后者为主。
他表示,3号坑几件独特器物的出土还是很让人惊喜的,其中(被网友说是“奇奇怪怪”的)坐着的青铜小人的全貌还没呈现出来,怎么命名也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这种器物非常独特,是首次出土。另外,3号、4号、5号、6号几个坑的情况各不相同,也很有趣。
徐坚说,参与“祭祀坑”的发掘只是上大考古师生“三星堆情缘”的起点。此后,他们还将扎根三星堆古城,开展具有理论和方法前瞻性的考古调查、发掘以及研究。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侯婧婧 林子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