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小区的“女高音”

　　世相

　　□棠棣/广州

　　小区正门对面的那栋老旧居民楼里,住着一位“女高音”。小区的人都熟悉她的声音。因为她的声音不仅高,气还足,穿透力超强,最具特色的是她一句话结束的尾音处,通常都带着颤音,这颤音不是谁都能发出来的。

　　她唱歌,歌声穿过小区门口那条有点嘈杂的小马路来到我们小区。歌声很高,但是因为缺少歌唱的技巧,歌声如在胡同里直来直去。不过,能听得出她的心情不错。

　　而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比较多,因为隔三岔五就会听到她高亢的马力十足的骂人声,一开骂往往要个把小时才停下来。她习惯用“老娘”作为骂人的开端,或者用“臭不要脸”作为骂人的结尾,还有一些相当粗俗的市井骂人脏话,其他也听不清楚她到底骂了些啥。我刚住进我们小区的时候,以为这个“女高音”是看我不顺眼在骂我,因为,声音很明显是从路边某扇窗户发出来的,而且是正对着我脚下经过的马路骂的。我仰头寻找那扇传出“女高音”的窗户,可是,那栋老旧的居民楼,窗户小而黑,还油腻,所以十几年来,只能闻其声而不见其人。

　　住得久了,“女高音”唱歌与骂人,成了我们小区生活的一部分,她也就成了我周围熟悉的陌生人。我对那扇又黑又小又油腻的窗户失去了兴趣。

　　在“女高音”住的那个不大的老旧小区,有一位奇女子。为什么我要把她称为奇女子?因为她有六七十岁了,出出进进都是独来独往。她的脸和脖子涂得很白,却白得不算均匀。白脸上的嘴巴呢,是绯红的。她喜欢穿鲜艳的衣服,大红,大绿,大黄,大紫,那是她的常用色,但一看都是鲜过了头,不知她从哪里淘回来的宝贝,她很自信地穿着,丝毫不在意身边的眼光。她经常穿超低V领的长裙,还是无袖的,掐腰的,裙摆长到了地。偶尔走在她后面,我就担心她的裙子都拖脏了,不好洗。她的脖子上还戴着金色的项链,挺粗的,手里喜欢拎一个时髦的表面缀满圆珠子的小包包,走路扭胯的幅度有点大。每次见她,都是在通往家附近菜市场的路上,却感觉她是马上要上舞台表演节目。我从未听她在路上和任何人讲过话。

　　我曾经对这位奇女子也充满好奇,她是谁,她为什么每天要打扮成这样,但慢慢地,她也成了我周围熟悉的陌生人。

　　时间真的很了不起,它会让我们对熟悉的东西视而不见漠不关心。

　　那天我出门上班,低头匆匆经过那个老旧小区的大门口,突然从前面传来一声高亢的“女高音”。

　　“女高音”下楼来了?!

　　多年来“女高音”一直是从楼上那扇窗户飘下来的,难不成今天我终于要与她谋面了?我这颗八卦的好奇心竟然有点小小的激动。我马上抬头寻去,前面只有奇女子一人。

　　正纳闷,奇女子站住了,她回过头,对着我身后的方向飙起了“女高音”:“这么大的人了,还来偷老娘的东西吃……”

　　哦,原来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