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栀子花香

　　风物

　　王旭霞　广州

　　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的管得着吗!”

　　——汪曾祺《夏天》

　　百花之中，我偏爱栀子花，因为它芬芳了我的整个童年。

　　家乡盛产栀子花，有香气稍淡些的单层栀子花，也有香气馥郁的多层栀子花(家乡人称为双栀子花)。我家开始并没有栽种栀子花，所以每到花开时节，就特别羡慕有栀子花的人家。外婆家倒是种了一棵，每次去，必定把满树的花以及泛白的花蕾都一扫而空(泛白的花蕾放到水里，也会自行盛开)。

　　这还不算，路上经过有栀子花的人家，也必定要缠着妈妈央求人家让我摘花。将收获的花及花蕾带回家后，在桌上摆几个大碗，倒半碗清水，然后把花和花蕾分开依次摆放在大碗中，屋里屋外就这样氤氲在浓浓的香气中了!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花蕾开放到什么程度了，然后对着大碗深深地闻一闻，香气沁入肺腑，再选一朵开得最好看的戴在头上，或者别在胸前，这一天都沉浸在花香中了，心情也因此变得很愉悦。班上同学谁家有，也必定跟人家处好关系，好让他们每天早晨心甘情愿地带几朵栀子花给我。

　　飘满栀子花香的童年终于渐行渐远。离开家乡，去北方上大学时，家里已经种上了一棵栀子花，并已枝繁叶茂，小时候想圆而未圆的梦终于实现了，然而我再未见过栀子花开，再未闻过栀子花香。后来修整场院，栀子花最终被砍掉了。

　　如今回到家乡，也鲜见谁家门前还种着栀子花，清一色的楼房，清一色的水泥场院，树木也换成了能卖钱的樟树。而已迁居城里的人家门前早已杂草丛生，盛开着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门前再也不见种植侍弄花草的孩童身影，再也不闻孩童回荡在村落间的欢声笑语，那一树花开的繁华和溢满襟怀的馨香最终随着时光渐行渐远而至消失了。只有我那尚未懂事的女儿，一直兴奋地在杂草丛中摘着在城里从未见过的那不知名的野花，然后把它送给我，她不知道她的妈妈曾经就生活在一季一季的花香中。

　　如今我身处南国花城，偶尔也会在公园里看到栀子花，但都是没甚香气的单层栀子花。偶然遇到有人在办公楼大厅推销房产赠送小盆栽，其中竟有栀子花!我欣喜地挑了一盆摆在办公室案头。虽是小小的一盆，却有不少的花蕾，我期待哪一天它能绽放出花朵，飘出栀子花特有的香味，让我重温童年的馨香。然而，它却渐渐叶黄蕾落，竟一朵也不曾开放，成了一盆单纯的绿植。

　　每每见到朋友圈有人发有关栀子花的图片或文章，我必定都要重温一遍童年往事，深吸一口记忆中的童年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