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毒人生
一个是打工仔,一个是工厂主,20年戒毒经历被拍成微电影,发布在广州市司法局微信公号

陈志良成立文化传播公司,为像自己一样的“过来人”开展同伴教育,宣讲禁毒知识,提供就业帮助。

徐晖成为禁毒社工助理,走进学校、社区和戒毒场所,开展戒毒宣传教育。

陈志良拍摄抖音视频,讲述自己的戒毒故事。 视频截图
“大家好,我是良叔,很多人好奇,二十多年的戒毒历程我是怎么过的,其实这个过程很痛苦……”在“大石社康社戒新视角”抖音号视频里,今年58岁的陈志良正在讲述自己的戒毒故事。现在,他已摆脱毒品阴影,从一名“瘾君子”变为禁毒人,通过拍摄视频宣传禁毒知识。
同为“过来人”的徐晖曾9次进出强制隔离戒毒所,最后一次走出高墙后下定决心戒除毒瘾,迎来新生。如今他已成为一名禁毒社工助理,全身心投入禁毒宣传教育。
今年6·26国际禁毒日之际,徐晖和陈志良的戒毒经历被拍成微电影,发布在广州市司法局微信公号。徐晖说,“我要用我‘重生’的故事告诉大家,毒瘾是可以戒除的。”
坠入毒品深渊 卖掉厂房物业
二十多年前的一念之差,让徐晖和陈志良坠入毒品深渊。
1991年,年仅19岁的徐晖打工谋生,每月工资两三百元。年轻的他不满足于眼前的生活,看见身边朋友出入卡拉OK,灯红酒绿肆意挥霍,心生羡慕主动靠近。“我感觉人家比我过得好,融入了不该融入的圈子”,在朋友的带引下,徐晖吸上了第一口毒。
与徐晖不同,上世纪90年代,陈志良家里在番禺经营占地逾千平米的五金厂,是当地远近皆知的有钱人。生意越来越成熟,陈志良心思被撩拨,频繁出入娱乐场所唱歌、赌博,最终沾染上毒品。
为了筹措毒资,收入微薄的徐晖曾四处向亲友借钱,有时甚至靠编造借口骗钱。久而久之,消耗完家人的信任,他开始铤而走险赌博、贩毒。
家底丰厚的陈志良也扛不住长期吸食毒品带来的经济窟窿,无心经营生意,变卖厂房物业,沦落到借钱度日的地步。
最终,两人都被送入劳教所强制戒毒。彼时,场所对戒毒人员的管理以违法惩戒为主,徐晖和陈志良出来后,并未彻底戒除毒瘾,不久又开始复吸。
“以前整天就是劳动干活,思想一点都没改变,反正吸了那么多年了,对前途也没什么希望。”陈志良坦言,出所后他有时仍感迷茫,转身又寻求毒品安慰。
“我认为吸毒是我自己的事情,违法了被迫关在一个地方,出来很想吸”,徐晖总结自己的经历,从出所后寻求补偿主动复吸,到难以摆脱毒友无奈复吸,始终在毒海中挣扎无法脱身,前后9次出入强制隔离戒毒场所。
10个毒友,走了8个
吸毒人员是违法者,也是病人和受害者。2008年,《禁毒法》正式颁布,提出“国家采取各种措施帮助吸毒人员戒除毒瘾,教育和挽救吸毒人员”。
2011年,国家《禁毒条例》写明,“戒毒工作坚持以人为本、科学戒毒、综合矫治、关怀救助的原则,采取自愿戒毒、社区戒毒、强制隔离戒毒、社区康复等多种措施,建立戒毒治疗、康复指导、救助服务兼备的工作体系”。
2015年,广州强制隔离戒毒场所全面推行“6121”规定——戒毒人员每日在所期间习艺劳动时间不超过6个小时,康复训练不少于1个小时,专题教育不少于2个小时,兴趣活动时间不少于1个小时;每周至少开展1次专题周教育日,每个戒毒大队至少开设1个特色项目,戒毒工作逐步走上教育矫治的专业化道路。
徐晖记得在广州同和所戒毒期间,所里组织的各项学习、康复训练和技能培训内容他都没有错过——专题周教育日上跟随老师学习演讲和礼仪;发挥特长担任大队特色项目广场舞领舞员;向禁毒宣传刊物投稿分享心路历程……“这个才是人生的色彩是不是”,想起以往与毒品纠缠的灰暗日子,徐晖恍然,原来前路可以豁然开朗。
转变还来自于家庭的变故和毒友的警示。因为吸毒,徐晖经常和家人吵架,关系降至冰点。戒毒期间,父亲突然离世,母亲也年近耄耋,自己不能守候身旁,也一直未成家业,他后知后觉对家庭的亏欠。
而曾经一起吸毒的朋友,“10个已经走了8个”。徐晖记得,其中一名朋友10年前因为注射过量的海洛因上吊自杀,家人至今未能走出阴影。“有人说吸毒只是玩一玩,不会成瘾的。我吸毒20多年,告诉你不可能的”,想到这些,他下定决心和毒品说不。
正视过去 找到新生
最后一次走出高墙,徐晖期盼新生。回家后他找到一份修桥补路的临时工作,一个月后又从强戒所接回曾经的朋友,四人组成“新生朋友圈”,“互相监督,互相帮助”。
借助“新生朋友圈”,徐晖希望用亲身经历劝诫在毒海浮沉的人们。不久后,恰逢南沙区百民社会工作服务中心禁毒项目成立,徐晖毛遂自荐通过考核,正式成为一名禁毒志愿者。
从戒毒人员到普通人,最大的困扰来自于外界的眼光和内心的犹疑。徐晖记得,第一次在家附近开展禁毒公益活动时,被母亲的朋友认出,当面直言“白粉仔还搞什么事情”。
刚回来三个月时,年关将至,母亲在银行换了一笔新钞放在家中,分装红包时却发现钱不见了,当即想到徐晖。“当时心都碎了”,徐晖没有勇气过多辩解,只请求母亲相信。没过多久,钱币果然失而复得。
成为禁毒志愿者后,有时徐晖想邀请更多的“过来人”参加禁毒宣传活动,但总是被拒绝,“站出来就会有更多人知道以前是吸毒的,很多人都说不要搞我了,不会参加的”。
现实的冷遇没有击倒徐晖,“要正视自己,正视过去,我已经和毒品划清界限,有一点情绪又要去吸毒,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陈志良的妻子也记得,由于此前吸毒的恶劣行径,以往丈夫出所后,家族亲戚从未正眼相瞧,为了帮助丈夫步入正轨,她逐一添加街道相关工作人员微信,监督丈夫定时接受验血、验头发,“我要跟毒品抢回老公,家属的任务很艰巨。”
追回失去的时间 做有意义的事
2018年9月,陈志良最后一次走出广州潭岗所。他还记得,当时街道禁毒办和社工接他回家后,还曾多次前往家中跟踪回访、交流谈话,帮助他克服回归社会的困难。
彼时,广州已实行“解戒人员无缝对接”,司法行政戒毒机关与重点街(镇)合作,在全市吸毒人员相对集中的街(镇)建立了19个社区戒毒社区康复工作指导站,建立民警定期驻点制度,搭建起“禁毒办-社区-戒毒场所-家庭”四位一体的宣传教育平台。
据统计,目前已为1340多名社区戒毒社区康复人员开展戒毒咨询、技术指导、跟踪回访、心理疏导、法制教育、举办就业推荐服务会等服务。
今年4月,陈志良在街道禁毒办的扶持下,成了自己的文化传播公司。公司团队里有多名曾经的“瘾君子”,他们通过拍摄制作禁毒宣传短视频、搭建创业孵化基地等,为像自己一样的“过来人”开展同伴教育,宣讲禁毒知识,提供就业帮助。
有时,陈志良也会主动找到街道,参加垃圾分类、防疫等志愿服务,“我想追回失去的时间,做更多有意义的事”。为了坚定丈夫的信念,陈志良妻子也一直陪伴左右,和他一起拍摄视频、参加禁毒活动,“现在能阳光地面对社会,我要和他一起勇敢地站出来支持他。”
现在,徐晖也成功竞聘为南沙区力行社区康复服务发展促进会社工助理,围绕禁毒工作与母亲沟通的话题也逐渐变多。全身心投入禁毒宣传教育后,他多次走进学校、社区,甚至曾经呆过的戒毒场所,现身说法,律己助人。他说,“我要用我‘重生’的故事告诉大家,毒瘾是可以戒除的。”
采写/摄影:南都记者 张林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