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时代的钥匙

《穿透：像社会学家一样思考》，严飞著，上海三联书店2020年11月版，68.00元。

□ 陈心想

二十多年前，我是大学三年级生，开始考虑读研究生选专业。寒假偶遇一位当时在外交学院读研的老师谈论起考研，他说“社会学也不错”，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社会学”这三个字。说来惭愧，之前，究竟社会学为何物，一概不知。其后找来社会学方面的书籍阅读，很快入迷，选了社会学作为专业。接着还读了社会学博士，并把社会学教学和研究作为自己的终身志业。多年后反思自己当时究竟为何就喜欢上了社会学，以至于二十多年过去了还热情不减，孜孜以求投身其中？我想，近日阅读的严飞新著《穿透：像社会学家一样思考》似乎可以给出一个答案，就是通过学习社会学，可以获得理解时代的钥匙；像社会学家一样思考，就会对时代和所处的世界具有深刻的洞察力。

我与著者严飞大约五年前在清华园相识，彼时我在给清华社会学系的研究生和高年级本科生上一门短期社会学课程，他到清华社会学系入职任教。后来交往日多，了解了他的社会学之旅风景怡人，复旦大学社会学本科，随后在英国牛津和美国斯坦福大学读书，获得社会学博士学位，其间还在中国香港工作过；而且发现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都喜欢写些小品文，或者说小杂文之类。他的文章结集出版如《学问的冒险》《城市的张望》等。这些小文章不同于写给学界同行的严肃的学术论文，一般比较随性有趣，适合普通读者。

《穿透：像社会学家一样思考》是一本向普通读者普及社会学知识，启发读者养成社会学思维的好书。本书是严飞做《看理想》节目的副产品，把节目的内容整理成一篇篇小文章，辐辏成书，因而故事紧扣时代现象，结合社会学经典理论和概念，以娓娓道来的叙事风格，把我们周遭世界诸多现象和议题都一一解析，语言平实、亲切，如同面对一位挚友在聊天。

本书呈现给读者一把理解时代的钥匙——“社会学的想象力”。社会学的想象力是著名社会学家赖特·米尔斯提出的概念，指的是一种心智品质，也即转换看问题的视角的能力，它能将个人经历与历史进程联系起来，把个人的困扰转换为公共议题。可是“人们通常不从历史变迁和制度矛盾的角度出发，来界定自己所经历的困扰。他们只管享受安乐生活，一般不会将其归因于所处社会的大起大落。普通人很少会意识到，自己生活的模式与世界历史的进程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联。他们通常并不知道，这种关联如何影响到自己会变成哪种人，如何影响到自己可能参与怎样的历史塑造。”

对大思想家来说，无论是日常思考还是学术研究，都与其生活密不可分。在米尔斯看来，优秀的思想家对于日常生活都有丰富的感知能力，其研究工作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而且两者相得益彰。他希望学界后辈能够做到“在学术工作中融入个人的生活体验：持续不断地审视它，解释它。从这个意义上说，治学之道就是你的核心，并且在你可能从事的每一项学术成果中纳入你的个人体验”。《穿透》这本书虽是一本社会学知识普及本，但作为一位社会学者的著作，秉承了米尔斯的这一信念，紧扣我们的生活，通俗点说，就是“接地气”。

本书涉及的社会现象和话题范围很广，囊括了从“剁手”到“泰坦尼克号”，从信任到知识付费，从“小鲜肉”到广场舞，从“相亲”到家庭主妇，从“自杀”到“社畜”，从抖音到后浪，以及从“社会达尔文主义”到“回不去的故乡”等等话题。比如，广场舞是否可以提高社区社会资本？严飞对北京某公园的实地观察研究发现，虽然那么多人在一起跳舞，但他们之间极少交流，即使交流也是找自己原来就认识的同伴。南来北往地域方言不通，职业行当隔阂等等，都是交流的障碍，以至于这类社区活动并未如期提升社区的社会资本。再比如，对于知识收费问题，从知识交易的角度来看，知识并非像手机这样的商品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把一利索，而是不少人为知识付了费，却没有获得知识。我非常认同他对知识的观念，知识的获取没有捷径，“知识付费”并不等于付了费就一定获得了知识。“真正掌握知识，还是需要依靠深度的阅读和坚持不懈的大量练习才可以达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关于社会学的想象力，不只是社会学者需要有，普通大众也需要具备这种心智品质。米尔斯明确提出“公众”也应该有：“我的主张是，从记者到学者，从艺术家到公众，从科学家到编辑，都越来越期待具备这种心智品质，我们不妨称之为社会学的想象力。”一旦把个人困扰转换成了公共论题，公众也不再漠然，去关注公共论题，有利于问题的解决。

本书著者在前言发出倡议，“让我们像社会学家一样思考”，又将“社会学的想象力：批判理解世界的钥匙”作为结语。前后一贯地以“社会学的想象力”作为洞穿时代社会诸象的那把金钥匙。前言和结语之间，就是以身边种种社会生活实例的分析，来告诉我们究竟什么是“社会学的想象力”。

读此书有一种为寒冬带来温暖的感受，整本书正如米尔斯所言：“我力求客观，但绝不冷漠”。期待读者通过阅览此书，能够比较好地从一般意义上理解何为社会学，社会学要培养的心智品质为何，获取一把洞穿世界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