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姨妈
亲情
□刘颗颗/广州
最近我被两个少年嫌弃了。两个少年一个刚满13岁,一个12岁零八个月。
12岁的少年名叫乐乐,是我妹的儿子。他是广州市注册的花剑运动员,但他没有选择上体校,所以除了在学校就是在训练。我要见他一面也难,除非是在校门口守着。
上月有个周五我妹没空接乐乐,我很高兴下班后可以去训练馆接他了。接送孩子和做饭一样,偶尔为之劲头还是很足的。
乐乐周五下午四点放学就赶去训练,一直到晚上8点钟才结束。8点半我接上乐乐去附近的商场吃饭,周末客多,没有座位。取了号后,我仍不死心,在店门口探头张望,乐乐看了我一眼,“姨妈,你坐下来吧。”
店门外有一排凳子,提供给等位的客人。坐了两分钟,我再一次起身,探头探脑。乐乐抬起头再次招呼我落座。
我回过头明白了,是嫌弃我焦急张望的样子不好看。小男孩终于长到开始嫌弃大人的年纪了,可是他体会不到姨妈心里对他的爱,是担心他饿啊。
而且从他出生开始,我就抱他了,还被他的外婆也就是我妈冤枉过,我都没说过什么呀。这次我依然什么都没说,挨着乐乐坐下,等服务员叫号。
这是我被嫌弃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就是在3月初发生的。我带我姐的儿子牛牛参加了一次知名相机厂商组织的外拍活动,有近三十人,大家都拿着长枪短炮,架式十足。牛牛拍了两百多张照片,有人物,有建筑,回到家饭也不吃,就打开电脑导照片。
既然少年对摄影的兴趣这么大,我又组织了一次外拍活动。到了周日,牛牛问我,“今天的活动人多吗?”
我告诉他,“我组织的活动,成员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不过,你妈也想跟着去,那就有三个人了。”
我姐开车,我们三个人一起到了广州艺博院。当天的拍摄主题是艺博院的圆形透光天井以及其他特色建筑设计。
我们边走边拍,信步走进其中一间展馆。我小声对牛牛说,“这里边是陈树人的画。”陈树人、高剑父、高奇峰,“二高一陈”,是岭南画派的代表人物。
牛牛露在黑口罩上面的眼睛和眉毛皱成一堆,“别说话。”
我诧异地看着他。牛牛压低声音说,“你这样我很尴尬。”
尴尬个鬼啊,我一共才说了九个字,声音并不大。而且这间展厅里除了我俩,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在。
当然,看展不说话是文明的表现之一。我退出展厅,在走廊外等牛牛。同时像上次接乐乐一样,内心也是翻起了旧账。
“牛牛,你不记得了吧。当年你刚断尿不湿,我抱着你去买水果。回到家发现,身上的裙子都被你尿湿了,你都不吭声。你妈还说,这么小的孩子,尿不脏。”——什么话,再不脏也是尿啊。我是不是该摇着牛牛的肩膀让他回忆一下呢?
那次外拍后的下一个周末,我打电话给我爸,预约了中饭。快到12点,我还没出门,我爸打电话来问,我这才穿鞋出门,好在住得近,15分钟就到了父母家。
吃饭的时候,我们聊起疫情。我爸说,该把所有的飞机都停了,不让外面的病毒进国门。
我不屑。“你知道疫情对民航的影响有多大吗?停飞?”
接着,我又头头是道地说了100个字。我爸不吭声,默默吃饭。
我吃完碗里的饭,站起来准备把碗放进厨房。我爸说话了,“还有鸡汤,你再喝一碗吧。”
我停了一下,好吧,“再喝半碗。”这时,我突然醒悟到我刚才说多了。
被嫌弃的姨妈还是有托底的人。
果然,我妈说的永远是对的:父母和子女之间,“眼泪水永远都是往下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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