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桂花糖芋苗

　　又是一年月圆之时，吸入桂花散发出的芳香，一碗香气扑鼻的桂花糖芋苗便会浮现眼前，惹得人口水直流。

　　糖芋苗是属于老南京的美食，却吸引了各地游客。餐馆里的糖芋苗我是不吃的，那都是骗外地人的。餐馆里的糖芋苗都是拿铁锅做的——那哪能行？铁锅做出来的，发黑。若想让芋苗呈现出紫红的颜色，得拿紫铜锅煮，方能做得正宗。

　　外婆作为老南京人，领着我到城墙脚下一家不小的店铺，说其做得极为地道。用的是几口祖传的大肚紫铜锅，锅上挂两个铜环把手，盖一盖子。这几口锅平时忙活得不行——一直在煮糖芋苗。

　　“老板娘，来两碗糖芋苗！”“来咯！”伴随着一阵吆喝声，只见她一掀、一舀、一盛、一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划拉”一声，紫红紫红的芋苗便安安静静地躺在白瓷碗里，怀里抱着金黄色的桂花，连着勺子一同端上桌来。红褐色的液体呈糊糊状，略显粘稠，里面卧着圆滚滚的、胖乎乎的、汤圆大小的芋苗，上面撒着香气四溢的桂花干。几勺下去，一碗桂花糖芋苗已被我吃掉大半。抬头望向外婆，她却是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品尝，吃完一口还闭眼回味一下，仿佛这是什么难得的珍品。她忽然一开口，道：“就是这个味道啊，我可是吃这一家店长大的啊！小时候只要5分钱一碗，现在都涨到8块钱喽。以前还是推着车来卖的，我们都跟在他后头，看他从紫铜锅里盛糖芋苗，嘴里直流哈喇子。”说着便笑道，“那个时候人穷，一年只能吃那么几回，哪儿像你们现在啊。不过他们家的糖芋苗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

　　我听着故事，低头看着碗里的桂花糖芋苗，幻想着曾有一个孩子，也和我一样捧着一碗糖芋苗……

　　我小心舀起一勺，慢慢送入口中，一下子滑入食道，桂花香混着红糖的味道依附在喉中。轻轻用舌头将芋苗抵在上颚，缓缓挤压，芋苗便被压成泥，在口中慢慢化开，口感像冰淇淋，却比它更浓稠、更甜蜜。闭上眼，口腔里满是软糯的芋苗和香甜的桂花味道，尝起来像冬日里的篝火，又像春天里的阳光。桂花、红糖、芋苗，三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食材，混合在一起却是不平凡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最后一点糖芋苗已经下肚，桂花香却依旧弥漫在口中。我看向外婆，她也回味着桂花糖芋苗的滋味，笑盈盈的。这是属于几代人的味道。曾经卖糖芋苗的小贩早已不在，现在成了他的后辈们经营生意；曾经要推着小推车沿街叫卖，现在已经连开两家店了；曾经5分钱一碗的小吃，现在也涨到了8块；曾经跟在推车后嘴馋的小孩，如今也都成了牵着小孩的长者。不变的却是那几口紫铜锅，那份味道。南京城绵长的文化和糖芋苗绵长的滋味一样，一同流入心底。

　　抬头望月，心里依附着的桂花糖芋苗的滋味久久不能散去，我却久久不能回到南京，尝到最正宗的糖芋苗。

　　我想吃桂花糖芋苗。我想回南京了。